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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（第1页）

月轮高悬，夜已深。空庭寂寂，晚风过处，唯有树影婆娑。耳边是从屋里隐隐传来的陈家儿媳絮语切切，那声音缠绵，引得江愿椿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江愿椿搓了搓手臂，倒也没有离开。陈府一事看似已告一段落，但她总觉得有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黑雾将她团团包围，仿佛有什么更深的东西还未揭开。

一张张脸浮现在她面前，里面有戚望柏、陈家儿媳、陈父、小厮……他们的脸汇聚成一只巨大的眼睛，注视着她，高高在上，宛如神明。

她大可以一走了之，毕竟来这里的目的不过是治病救人，打响寿春医堂的名声。可事实上，江愿椿并不想离开。理智告诉她不要蹚这趟浑水，情感却让她无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般抽身而去。

江愿椿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，目的是什么。又是一股没由来的气闷笼罩在心头，陵安和她八字不合，待久了折寿。

她身子本就不太好，这下倒可以早些解脱了。江愿椿在心头闷闷地想。

江愿椿自然明白独自苦闷无异于慢性毒药，索性将杂念抛到一旁，不再深想，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施神医这个角色中。双手背在腰后，她乐呵呵地再次踏入屋内。

“少夫人，陈少爷还需施针煎药，今晚就由老夫照看，您早些歇息吧。”

陈家儿媳早在江愿椿进门时就停下了嘴边的私语，目光阴沉：“不必了，还请施大夫明日再来为夫君扎针。至于汤药，我自会吩咐下人准备。”

江愿椿闻言也不多劝，只是沉默地上前，手法娴熟地为陈聚德施针。趁着这段时间，她刷刷写下药方。待针法完毕，她利落地拔针离开，没有半分耽搁。

夜风裹挟着打更声掠过，惊起一只夜猫发出凄厉的尖叫，二者交织在一起，宛如厉鬼哭嚎。江愿椿不由加快脚步，朝着戚望柏的院落走去，蜜果那丫头还被留在那边盯着呢。

月光下，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，每一步都踏得格外坚定。只是那院子本就偏僻，越走越是寂静，连夏夜的蝉鸣都停了，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。

江愿椿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——陈府的池塘底下究竟躺着多少人？那些开得妖艳的花朵，是否都是用血肉滋养的？她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多想，那些可怕的念头就越是争先恐后地涌上来。

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，江愿椿身子一僵，下意识加快了步伐。可那脚步声如影随形，直到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上，她才不得不承认，这绝非幻觉。

“谁？”她猛地转身，袖中的毒药已然滑至指尖。月光下，蜜果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，小丫头正捂着嘴偷笑：“小姐，您走路怎么跟做贼似的？”

江愿椿长舒一口气，收好毒药，没好气地道：“死丫头，大半夜的吓唬谁呢？不是说好要你看着戚望柏吗？”可紧绷的肩膀却悄悄放松下来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，在看到蜜果的那一刻，那些阴森的想象便如晨雾般消散了。

蜜果将手指竖在唇边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神秘兮兮地指向不远处嶙峋的假山。江愿椿这次没被吓到，假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。蜜果捂着发红的额头，委屈地跳脚：“真的！小姐，奴婢没骗您！”

“什么情况？”江愿椿压低声音问道。

蜜果凑近耳语：“这戚望柏一整天都没出过门，这会儿夜半三更的，倒裹得严严实实出门了。”两人弯下腰，悄悄摸了过去。

月光下，戚望柏的身影在假山后若隐若现。宽大的兜帽披风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。她的步伐从容不迫，仿佛只是在自家庭院中闲适地散步。

夜风拂过时，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，将兜帽重新整理妥帖，将自己遮掩得严严实实。行走间，她的眼尾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，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每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处。

假山嶙峋的阴影将戚望柏身形切割得支离破碎，江愿椿和蜜果屏息凝神，看着这个白日里低眉顺眼的女子，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似的，在夜色中悄然与人私会。

来人几乎把自己套在布兜子，看不出男女，也看不出胖瘦，只能勉强瞧见和戚望柏差不多高。她与戚望柏的镇定谨慎不同，整个人显得慌乱，眼睛瞟着四处查看。

江愿椿和蜜果在那人视线扫过来时猛然蹲下身子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，生怕被人发现他们在听墙角，好在并没有人发现异常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戚望柏的声音骤然紧绷，与平日判若两人，“我们说好的，这事与你无关。、

“可这本就是我的责任！”来人声音嘶哑，一把抓住戚望柏的手腕，“让我来结束这一切，你回去。”

“胡闹！”戚望柏猛地抽回手，月光下可见他指尖微颤，“你以为我会看着你...看着你...”话到嘴边又咽下，“你立刻离开，这里交给我。”

蜜果听得入神，江愿椿却暗自思忖：此人衣着并非府中下人，但陈府好歹是官宦之家，巡夜家丁众多，怎会让人轻易潜入？

“那人从新挖的狗洞进来的。”清脆声音从背后响起，似是回答江愿椿的疑问。

蜜果反应极快，眼神骤变，身形迅疾回转，直攻身后之人。没成想那人反手格挡住攻势同时反扣蜜果的手腕。蜜果顺势拧转腰身，鞭腿横扫而出，直击对方膝弯。

江愿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呼吸一滞，待回过神来，二人已经交手数招，有来有往打的热火朝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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