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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野车碾过最后一块松动的石板,轮胎打滑的刺耳声响在山谷间回荡。我猛踩刹车,仪表盘的红光映在挡风玻璃上,像凝固的血渍。手机地图上,那个闪烁的蓝色定位点卡在一片空白区域——本该是国道的地方,此刻却显示着“未知区域”。
后视镜里,蜿蜒的山路早已隐没在浓稠如墨的夜色中。出发前老村长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:“过了鹰嘴崖,千万走大路,哪怕绕远也别进那片洼地……”可油箱警示灯早在半小时前就亮了,导航却固执地把我引向这片迷雾笼罩的山谷。
推开车门的瞬间,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,像是无数腐烂的肉体在高温下发酵。我扶着车门干呕了几声,手电筒的光束划破黑暗,照见满地散落的青砖。砖缝里钻出暗红的藤蔓,在光晕中扭动,像极了某种生物的血管。远处,几棵歪脖子槐树扭曲着枝干,树冠上挂着破旧的布条,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“这他妈哪是什么国道。”我咒骂着踢开脚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。石头骨碌碌滚出去,却撞在什么东西上发出“咔嗒”脆响。光束扫过去的瞬间,我僵在了原地——那是半个破碎的头骨,眼窝处嵌着块生锈的铁钉,下颌骨还保持着诡异的微笑弧度。
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,我倒退两步,后背撞上冰凉的车门。四周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,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地面。手电筒光束疯狂晃动,照见密密麻麻的白色碎片从地底翻涌而出,是碎骨,指骨、肋骨、盆骨,像潮水般从裂缝里冒出来。
“冷静,冷静……”我强迫自己深呼吸,摸出腰间的军刀。刀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,却带来一丝真实感。就在这时,左侧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,我猛地转身,光束扫过之处,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衫的身影一闪而过,衣角在槐树枝桠间留下一道灰白残影。
“谁?!”我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,惊起槐树上一群乌鸦。它们扑棱棱飞起,翅膀拍打声里夹杂着沙哑的怪叫,仿佛在模仿人的笑声。等鸟群散去,我才发现那棵槐树上挂着个襁褓,褪色的红布包裹着什么硬物,在风中轻轻摇晃。
强忍着胃里的翻涌,我握紧军刀靠近。红布边缘结着暗褐色的硬块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当我用刀尖挑开布角时,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——里面蜷缩着具婴儿尸体,皮肤呈诡异的青紫色,眼睛却睁得大大的,瞳孔里映着我惊恐的脸。
“啊!”我踉跄着后退,军刀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就在这时,整片洼地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哭声,有婴儿的啼哭,有妇人的啜泣,还有男人压抑的呜咽。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,钻进耳朵里嗡嗡作响,像是无数冤魂在耳边诉说着什么。
我跌跌撞撞地跑回车旁,却发现车门怎么也打不开。冷汗模糊了视线,手指在车门把手上打滑,身后的哭声越来越近,混着拖沓的脚步声,像是有人拖着残破的躯体在爬行。“咔嚓”一声,车门终于弹开,我几乎是滚进车里,颤抖着按下锁车键。
透过车窗,我看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缓缓靠近。那是个老太太,皮肤皱缩如树皮,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色的液体,顺着脸颊滴落在褪色的寿衣上。她的双手布满腐烂的伤口,指甲缝里嵌着泥土和碎肉,每走一步,脚下就留下湿漉漉的血印。
老太太停在车头前,脸几乎贴在挡风玻璃上。我能清楚看见她溃烂的嘴唇翕动,却听不见任何声音。突然,她举起双手,沾满血污的指尖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图案,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。车载收音机毫无征兆地响起刺啦刺啦的杂音,紧接着,一个沙哑的女声从喇叭里飘出来:“留下……留下……”
我疯狂转动钥匙,发动机却发出无力的空转声。老太太的嘴角裂开诡异的弧度,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。她的身体开始膨胀,皮肤像被吹胀的气球,“砰”的一声爆裂开来,黑色的液体溅满整个挡风玻璃。我尖叫着用衣袖去擦,却发现那些液体正渗入玻璃,在上面形成密密麻麻的血字:“你不该来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发动机突然轰鸣起来。我一脚油门踩到底,车轮在碎石地上打滑,扬起漫天尘土。后视镜里,那片洼地渐渐缩小,却始终笼罩在浓稠的黑雾中,仿佛是个吞噬一切的黑洞。可当我长舒一口气,转头看向副驾驶时,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——座位上放着块带血的青砖,砖面上用朱砂画着个狰狞的鬼脸,嘴角还挂着半截干枯的手指。
车子驶出山谷时,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。我把车停在路边,颤抖着点燃一支烟。烟雾缭绕中,远处山脚下隐约可见个小村庄,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红灯笼。可当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,那里只剩一片荒地,几座破败的墓碑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阴影。
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是老村长发来的消息:“后生,你还活着?那片洼地是当年剿匪时的刑场,死了上千人,怨气重得很……对了,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喊你名字?”我盯着手机屏幕,后颈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——在乱葬岗的某个瞬间,我确实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,那声音,分明是我已故母亲的声音。
此后的日子里,噩梦如影随形。每当深夜,我都会听见窸窸窣的爬行声从床底传来,还有湿漉漉的手指轻轻叩击窗户。有一次,我在浴室洗澡,水雾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青紫的脸,正是那个婴儿尸体的面容。他咧开嘴冲我笑,嘴里伸出长长的舌头,缠住了我的脖子。
我开始疯狂查阅关于那片乱葬岗的资料。在县图书馆的旧报纸堆里,我找到了1947年的报道:那场惨烈的战斗中,土匪将村民们集中在洼地,用青砖活活砸死。幸存者回忆,当时整个山谷回荡着绝望的哭喊,鲜血染红了每一块青砖。而我捡到的那块带鬼脸的青砖,和报道中描述的凶器一模一样。
更诡异的是,自从那次经历后,我的身体开始出现奇怪的变化。手臂上莫名出现淤青,形状像是被人掐住的指痕;镜子里的自己,瞳孔偶尔会闪过一丝幽蓝;甚至在睡梦中,我能清晰看见那些亡魂的记忆——被钉在木桩上的少女、抱着孩子投井的妇人、被活埋的老人,每一幕都让我在冷汗中惊醒。
一天深夜,我再次被异响惊醒。这次不是在梦里,而是真实发生在客厅。我握紧床头的棒球棍,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。月光从窗户洒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客厅中央,那个老太太正背对着我,手里拿着块青砖,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地面。每砸一下,地面就渗出一滩黑血,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。
“你为什么缠着我?!”我大喊一声,挥起棒球棍。老太太缓缓转身,脸上挂着渗人的笑容:“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。”她抬起手,指向茶几。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那块带鬼脸的青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,砖面上的鬼脸嘴角上扬,像是在嘲笑我的恐惧。
就在这时,所有的门窗突然无风自动,窗帘疯狂翻卷。客厅里的温度骤降,我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雾。老太太的身体开始虚化,变成一缕缕黑色的烟雾,缠绕在我身上。烟雾中传来无数凄厉的惨叫,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撕扯我的灵魂。
“还给我们……”老太太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,“把青砖还回来……”我拼命挣扎,却感觉身体越来越沉,仿佛被拖入无尽的深渊。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,我摸到茶几上的青砖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扔向窗外。
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青砖落地的刹那,所有的异象戛然而止。月光重新变得柔和,房间里恢复了平静。我瘫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粗气。窗外,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静静伫立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。那块青砖虽然被我扔掉,可那些亡魂的怨念,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。每当夜深人静,我依然能听见乱葬岗传来的哭声,还有那个老太太沙哑的低语,提醒着我:在这个世界上,有些地方,一旦踏入,就再也无法全身而退。
自从扔掉那块带鬼脸的青砖,我的生活非但没有恢复平静,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噩梦。深夜里,床头的闹钟总会在三点十三分准时响起尖锐的蜂鸣,而当我颤抖着按下开关,液晶屏上却显示着“00:00”,幽绿的光映在天花板上,像极了乱葬岗里那些亡魂空洞的眼睛。
更诡异的是,我的皮肤开始出现溃烂。最初只是手臂上零星的红点,可短短一周内,红点就蔓延成大片的紫斑,溃烂处不断渗出黑色黏液,散发着与乱葬岗如出一辙的腐臭。我跑遍了各大医院,医生们对着检查报告皱起眉头,最终都只能摇头表示从未见过如此怪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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